“大魔头”与“邪恶轴心”的握手 伊朗核协议的幕后

美国国务卿克里和伊朗外长扎里夫在协议宣布后握手。

据《参考消息》报道，【路透社日内瓦11月25日电】题：“大魔头”与“邪恶轴心”会晤并达成协议

时间从周六晚上来到了周日凌晨，围绕伊朗核计划的四天会谈已经远远超出预定时间，日内瓦洲际酒店开始举行别的活动。大堂吧的一个慈善舞会接近尾声，乐队歌手正在哼唱约翰尼·卡什的“RingofFire”，而附近会议室里，疲惫的外交官们正对一份协议进行最后的润色。谈判代表们走出来，抱怨酒店大堂里一股啤酒味。

凌晨两点左右，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和英国、中国、法国、德国、俄罗斯的外长们被领到一间会议室里批准协议定稿。这份协议规定通过有限度地减轻对伊制裁，换取伊朗控制其核计划。

最后时刻，在所有外长都已到齐之后，一名伊朗官员提出了修改要求，但他的要求被各大国的谈判代表拒绝。外长们最终得到报告：一切办妥。商讨了十年的协议终于要完成了。

虽然临时协议已经签署，会谈却远未结束，各方还要设法达成最终协定，消除有关伊朗核计划的所有怀疑。

“现在，真正艰难的部分开始了，”克里告诉记者，“我们知道这一点。”

差点夭折

这份协议是伊朗革命者在美国驻德黑兰大使馆劫持52名美国人质事件以来三十多年间，两国关系出现缓和最重要的迹象———它差一点就夭折了。

在最后一天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抵达日内瓦与英中法德俄外长会合时，要做的工作还很多。好几个国家的官员怀疑，协议未必能够达成。

克里于周六上午抵达，随后与代表各大国领导谈判的欧盟外交政策委员凯瑟琳·阿什顿一起会见了伊朗外长穆罕默德·扎里夫。

据美国国务卿的一名官员透露，克里告诉扎里夫不能再拖延了。如果现在不达成协议，贝拉克·奥巴马总统的政府将主张对伊朗实施更加严厉的制裁。国会成员正要求采取新的制裁措施，白宫将加入他们的行列。这位官员说，克里提出：“如果我们谈不拢，那么肯定会有新的制裁措施，也不会留出新一轮谈判的余地，我们将带头实施更多制裁。”

到了周六晚上，奥巴马在华盛顿亲自批准了最终措辞。美国在中东的主要盟友以色列称，放宽制裁却不摧毁伊朗的核计划是一个“历史性错误”，这足以说明奥巴马承担了巨大的风险。

但奥巴马指出，协议对伊朗的核计划予以限制，增添了德黑兰制造核武器的难度而更加便于世界发现它制造核武器的企图。

冒有风险的不止奥巴马一个人。伊朗新总统哈桑·鲁哈尼在8月份就职后曾承诺要缓解对经济造成严重破坏的制裁。但伊朗在核计划中投入了数十亿美元，该国宗教和军事机构认为核计划是民族尊严的基石。

在扎里夫受命前往日内瓦之前，他和鲁哈尼一起拜会了伊朗最高领袖阿亚图拉阿里·哈梅内伊———不管达成什么样的协议，无疑都必须得到哈梅内伊的批准。

“领袖主要担心的是他的核心支持者，这些人真心认为不应当与美国人有什么协议，他们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以便发现缺点或不足来指责谈判代表辜负了领导层，”一名伊朗前官员、哈梅内伊的亲戚说。

秘密会谈

这份协议在一定程度上是数月来与伊朗方面秘密会谈的结果。秘密会谈在诸如阿曼这样的小地方举行，美国官员乘军用飞机、走侧门、坐货梯，以免走漏消息。

这些会谈得到美国官员和一名伊朗前官员证实，它们是三十多年来———其间，伊朗称美国为“大魔头”，美国则把伊朗列为“邪恶轴心”的一部分———双方最重要的接触。

这说明，美国希望探索是否有办法让从1979年以来一直敌对但曾经是盟友的美伊两国和解。

据上述不愿公开身份的美国官员称，参与这些事的美国人主要是美国副国务卿威廉·伯恩斯和副总统乔·拜登的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这两个人———有时还有其他官员，如白宫国家安全事务工作人员普尼特·塔尔瓦———今年曾至少五次会见伊朗官员。3月，伯恩斯、沙利文和技术专家乘军用飞机抵达阿曼的马斯喀特与伊方会晤。那是在鲁哈尼当选的几个月前———说明伊朗官员早在他上台前就已经有了会谈的想法。

鲁哈尼击败强硬派候选人在一定程度上正是由于他有望缓解自2011年以来对伊朗经济造成重创的制裁。

前核谈判代表鲁哈尼取代了好斗的马哈茂德·艾哈迈迪-内贾德，但归根结底，没有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同意，谈判是根本不可能的。

绿灯亮了

“领袖开了绿灯，但对结果不感到乐观，”一名参加过秘密会谈的伊朗前官员说。他表示，由于哈梅内伊的怀疑态度，第一次会谈最为艰难。

阿曼渠道本身是由克里建立的，他在出任国务卿以前曾以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的身份悄悄前往这个海湾国家会见阿曼官员。

今年2月1日克里接替希拉里·克林顿成为美国最高级别外交官以后，美国决定继续通过阿曼渠道来促进由阿什顿领导的多边会谈。克里本人今年5月曾访问阿曼与该国官员举行会谈。

大约就在克里接任国务卿的前后，扎里夫的前任阿里·阿克巴尔·萨利希手写了一封三页长的信给哈梅内伊，主张“与美国进行广泛讨论”。

最高领袖虽然对这种前景持谨慎态度，但给萨利希及内阁其他成员回信表示：他不感到乐观，但如果他们这样做，他不会反对。

“萨利希使自己的职业生涯、甚至人身安全遭遇危险，”认识萨利希并看过那封信的一名消息人士称，“但他表示，这封信会载入史册。”8月，鲁哈尼任命萨利希主管伊朗的核部门。

据美国官员透露，美伊秘密会谈有四次是在鲁哈尼8月份宣誓就职后举行的，说明美国试图利用鲁哈尼升职带来的机遇。

克里9月份在联合国大会上会见了伊朗外长，此后不久，奥巴马和鲁哈尼通了电话，那是1979年伊朗革命以来美伊两国间最高级别的交往。

克里还曾在10月25日和11月2日与伊朗外长通电话———国务院当时未公布此事。

近几个月，美伊两国外交官同处一室时的身体语言出现明显变化。不管两国关系如何，双方官员现在显得很正常。本月早些时候在日内瓦会谈时，路透社记者注意到，美国负责政治事务的副国务卿温迪·舍曼在酒店大堂与伊朗副外长阿巴斯·阿拉格希单独聊天。这种公开的友好交谈在短短几个月前还是不可想象的。

最后一推

到了在日内瓦完成“最后一推”的时刻，外交官们估计他们的上司要等到协议文本接近于完成时才会露面。记者们在洲际酒店喝着咖啡和血腥玛丽耐心等候。

即使在外长们抵达以后，官员们对于在最后一天达成协议的前景仍持悲观态度。“协议还没谈妥，有切实的可能性，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德国外长吉多·韦斯特韦勒说。

最后的一个争议点是伊朗在阿拉克的重水反应堆，西方国家怀疑德黑兰会有朝一日在那里生产用于核弹的钚。

“确定限度，确定在这六个月期限内那里应当保持什么样的状态，这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英国外长威廉·黑格表示，“不过，现在已经达成一致意见，这个问题的解决帮助开启了协议。”

法国官员在公开场合表现出抵制，但好几位西方外交官称，法国方面在私底下的态度比较灵活。

阿拉克问题很棘手，但不是最棘手的。伊朗和六个大国必须找出双方都能接受的措辞来阐述伊朗视为其基本权利的浓缩铀活动。

伊朗代表团的一名成员透露，在前往日内瓦之前，扎里夫当着鲁哈尼的面与哈梅内伊举行了一次至关重要的会谈。“领袖强调了必须尊重伊朗进行铀浓缩的权利，并表示，只要代表团遵守这条红线，他就支持代表团。”

伊朗的另一名消息人士称，扎里夫和鲁哈尼以及他们的高层盟友后来会谈了三个小时，讨论措辞方面各种“保全面子的方案”。

周日签署的协议称，伊朗和各大国致力于达成的最终协议将“包含一个根据实际需要、有共同商定的限制因素的浓缩计划，商定对浓缩活动的范围和程度、生产能力、实施地点和浓缩铀库存加以限制，期限有待商定。”

伊朗官员可以把文内提及浓缩计划视为胜利，认为这表明他们获准保留该计划。西方官员则认为协议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强调文本中做出了种种限制。

理解上的分歧充分说明要达成最终协议会有多么困难。不过，对双方为此做出努力的人来说，这份协议是一个历史性的胜利。